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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2 / 2)


  在嫡支开宗祠分宗之后,曲平一支就和嫡支出了五服,封芜每每想到嫡支的绝情,就为因曲明丧事耽误儿子前途一事愤恨不已。偏偏章和帝颁发政令,全国夺情,顺阳也来信,着曲士廉立即回防上任,让封芜好不欢喜。因为除了孝,封芜也能进宫看望青青——虽程序比往常麻烦了些,封芜也心满意足了。

  于是,青青知道了,一听说曲士廉回家,李家那边立刻软了,曲画当月就回了一趟娘家。曲士廉为人驽钝,又因为从军多年,且妻子贤惠温顺,脾气涨了许多,一听封芜说了曲画的事,就强硬要求曲画和李向学和离。

  因为曲士廉和曲画两人都是闷性子,虽然曲士廉觉得爹娘太过偏心青青,而更愿意对曲画多怜惜一些。只是人这种动物,天生感性容易压过理性,所以,在曲画看来,曲士廉这个哥哥对青青明显更加宠爱、百依百顺,对自己不过是面儿上情罢了。他这样强势,反倒是激起了曲画难得的逆反心理,当天回了自己家。李向学惧怕当兵的曲士廉,也因为家用捉襟见肘,不得已服软。曲画难得又感受到新婚时的浓情蜜意,心里更偏向李家,觉得婆家才是自己家,娘家人难免更顾忌他们自己。

  曲士廉不懂变通,上门几次,见李家再无不妥——他毕竟是男人,虽然自己不曾纳妾,甚至没有通房,却并不觉得李向学宠爱妾室也什么不对。见李家开始善待曲画,曲画自己也对娘家过分插手自家事表示了强烈的不满,只好让妻子每月送些银钱,不再管了——他毕竟在孝期,实在不好常常出门。周氏倒是知道曲画这日子过得不对,可她再怎么和善,对于并没有什么感情的小姑,也不至于担着埋怨管东管西,怎么说,要是曲画和离,自然是曲士廉这个唯一的哥哥经管,不说要多花多少银钱,就说如果曲画心怀怨恨,那以后她自己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而且,虽然曲家现在家资颇丰,周氏却要为自己的儿女考虑。

  曲家渐渐撩开手不管,李家慢慢旧态复萌。还是周氏出了注意,说曲家每月接济曲画,但要曲画亲自上门——若是曲家发现曲画过得不好,自然这月就不会散财。如此,李家平时照样虐待曲画,每到要去曲家要钱前几天,李向学就宠爱曲画几日,口口声声全是歉意后悔,求曲画原谅。不知是不是前世欠他们的,曲画每次都禁不住恳求,一次次按下自己的自尊,回娘家接受周济。在这种折磨中,曲画渐渐消磨掉了自己珍贵的气度、尊严和自我,让封芜和曲士廉心痛之余,也和她渐行渐远。

  感情这种东西,说起来多么深刻,也不过是良好的基础和用心的经营,最是经不起消磨。

  灾荒时,曲画终于怀上了孩子。可是不等她欣喜,展望苦尽甘来,却被那脏污地儿出来的妾室污蔑□□,偏偏李向学这个脑子有病的还真信了——一个青楼女子是贞洁的,小家闺秀倒是品行不端?曲画时常抛头露面,难道不是李老太和李向学自己逼迫的么?即使李老太太知道这个孩子有多么珍贵,难得维护,却还是在妾室地挑唆和李向学暴怒地推攘中,葬送了一个还没有神智的小小生命。封芜得到消息,还不等上门问罪,就听前去探望的周氏转达了曲画息事宁人的希望,断了最后一点儿念想。从此,打定主意,只等每月接济她,就是为这个女儿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青青叹了一口气。

  流掉孩子,其实是曲画摆脱这个魔咒最后的契机——女为母则强。多少迷障的女子,就是因为孩子醒悟过来,回到正常的生活中?何况,曲画还幸运的没有真正拥有孩子——是真的幸运,毕竟,若是孩子真的生下来,又有许多顾忌,这样因为那个男人承受失子之痛,怎么会不清醒过来呢?青青也没有办法了。她知道,曲画再没有救了,经过这样的痛苦还不肯醒过来,不管旁人再怎么努力,她也只会在这样的魔咒中沉沦下去。

  因长子到了入学的年龄,这次周氏并没有跟着曲士廉去顺阳,而是留在了曲家。因为章和帝宠爱青青,这次避暑也给了曲家极大的宽待,让封芜一个三品郡夫人带着五品县君的儿媳妇儿夹在一众超品夫人中,十分显眼。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凤凰男的道歉才是大杀器……

  一旦开始这种辜负-道歉-辜负的循环,好女子一般就再也逃脱不了这种魔咒了……就是现代,多少妈妈就因为这种反反复复,消磨了离开的决心,何况即使是唐代,和离也算不上多么容易的古代。

  最烦的是,好多女人就因为渣男,让孩子受苦……

  女主父亲辞官后挂了个位同三品的虚职,虽然只是名誉上的,没有实际意义,但是对于女眷来说,其实方便很多。

  第六十章 包子遇馒头

  沐浴后,青青换上正式一点的宫装,身后跟着一溜儿宫人,往外命妇住的庆云殿而去。因前朝有帝王和臣妇私通之事,大汤朝外命妇一般是不能单独觐见皇帝,行止诸事也十分避讳。是以,除被降恩的大臣宗亲们的活动区域因男女大防而有所限制外,他们的眷属也不能随意走动。许多妃嫔,明知道自己的亲人就在不远处的宫殿里,甚至游赏过同一处园林景致,却始终不得相见。若不是随皇家避暑确实是莫大的荣耀,能提升一个人在权贵们心目中的“品级”,青青其实是不大乐意让自家母亲跟着来的。

  当然,身为章和帝现在最宠爱的女人,青青行动上的自由度还是很大的,至少,到自家母亲住处走动一二还是无人敢置喙的。

  玉华宫在大汤四个避暑胜地中,不算是最巍峨壮丽的,只九座宫殿,形制上只是中等。也不算是最凉爽宜人的——虽然像是青青住得东寒宫,因有寒潭,比九成宫还清凉些,但整体来说,还是略逊一筹。更不是最精巧瑰丽的,因靠近先帝乾陵,建筑多古朴素雅,不饰雕琢。说来,身为先帝嫡妻,东太后却另起陵墓,不肯同住乾陵,真心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了。但玉华宫有几样“最”——一眼寒潭最幽、千顷松林最端、十条瀑布最奇、一山红叶最丽,是炎夏将过,秋伏凶猛时避暑的首选。

  东寒宫并不在后妃们居住的宫殿群集地,甚至,之前一直是作为皇帝的后花园而非单独的宫殿存在,被皇帝所在的正宫,玉华殿恰恰包围——这也是为什么章和帝对青青之前衣衫不整并不十分在意,怎么说,任谁要经过玉华殿到东寒宫,是必定会惊动皇帝的。青青坐在轿辇上,缓缓行过玲珑的石桥、精美的廊道,和章和帝的老尚宫寒暄几句,朝北而行。玉华殿作为正宫,当然居中,西南角上,内含东寒宫;西边为兰芝谷,妃嫔群居此处;北边是排云殿,太后居此;再北为庆云殿,外命妇居所;东边是珊瑚谷,主景观园林等;东南有晖和殿是皇子们居住的地方;晖和殿南边是肃成殿,大臣宗亲们住在这里;玉华殿正南是庆福殿,是皇帝处理政务、召见大臣的地方。

  要去封芜那里,须经过排云殿,青青自然不可能大喇喇直穿而过。

  给太后请安,陪老人闲聊几句,送上几样刺绣。夏侯任是个最最精乖的,每每对着章和帝或者太后时,总是不介意撒娇卖萌、讨好作乖,章和帝就一直以为,他的小石榴若是一天没有被父皇抱着哄哄,那必是要整日都不开怀的。太后这边也是,自觉小孙孙是最爱被祖母逗哄,比起只肚子饿时才想得起的亲娘,她这个祖母才是小孙孙的心头好。见太后略有疲乏,青青这才带着依依不舍的夏侯任告退,被抬着到了庆云殿。

  因为不是第一次过来,青青也就不再去特意拜会诸位超品、一品夫人们——反正也没有相熟的。直接迈步走进芳草轩,刚好封芜和周氏正在听曲家嫡长孙,现年六岁的曲吉背诵千字文。

  周氏嫁入曲家后,整整四年不曾有孕,虽然曲士廉坚持不要庶长子,封芜却完全没有好脸色,曲平也略有微词,因此周氏是生生被磨得没了半点脾性。即使二十岁生下长子曲吉,次年生下二子曲志,又三年,也就是前年青青入宫前,生下龙凤双胎,曲士廉将身边一竿通房都嫁出去了,仍然相当柔顺,从来不敢对封芜有半点违逆。她娘家虽只是乡绅,但祖上也出过举人,算得上耕读之家,最是信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因此,她家子孙,向来是三四岁就开蒙,五岁延师入学,就是女子也要认得几个字,熟读女戒女则之类。偏偏封芜出身商家,对读书一事又是自卑又要摆出看不上的架势,非要以曲吉年幼体弱的理由,一年年耽误他的进学,天知道,曲吉像极了曲士廉,身子壮得像牛犊似的,哪来的“体弱”。周氏在儿子的事上非常坚持,甚至想办法联系了曲青青,却在远离了封芜,暂居顺阳时,也不曾阳奉阴违偷偷给曲吉开蒙。

  可以说,周氏,是青青至今所见,最优秀的母亲。

  “母亲,嫂嫂。”

  因青青不让人通报,封芜和周氏这才注意到她已经进了屋,连忙站起来迎接。蹲礼后,三人各自入座。

  “我看吉儿很是聪颖,进学一事也该抓紧了。”青青喝一口茶,淡淡说道。

  周氏微笑点头,丝毫没朝封芜瞄,似乎曲吉至今没有入学,和封芜没有半点干系。青青心中赞叹,面上不动,微转头,征求封芜的意见。

  青青可说是封芜的软肋,在她面前,从来是最“讲道理”的,立刻说:“我也是这样想。虽然他老子娘心疼孩子体弱,我看着吉儿身子骨还是很健壮的,他自己也喜欢读书,几个时辰枯坐下来,竟然一点儿不淘气!不曾想,我曲家也要出个能干人儿呢!”

  对于封芜的某些性子,青青早已经吐槽无力,只附和两句,对周氏道:“如今小辈都成了家,爹娘独自在家,我想着也是很孤苦。而且,怎么说,京城的学堂也要更好些,日后科考等事也要更便宜些。再者说,我如今位虽卑贱些,好在有太后和皇上的怜爱,吉儿大可先在太学开蒙学习一年,再到国子学进修——若是他自己争气,我舍下脸求一求皇上,便是进入崇文馆或是弘文馆也不是不可能的。嫂嫂怎么看呢?”

  周氏一听青青的话,心头大定。

  虽然和这个小姑关系一直很好,她也只有曲士廉这么一个哥哥,按理是定会亲近扶持的。只是曲青青走到今天的地位,说实话娘家从来都只有拖后腿,再没有过什么助益。曲士廉为人驽钝,大好形势下也没能平步青云,周氏其实是有点儿拿不准青青到底怎么想的。之前几天青青一直没提这话头,周氏也不敢贸然说起,如今她发了这样的话,曲吉至少有了个极高的起点。周氏是不愿意自己儿子走行伍那条道的——有事可能升官,性命却没个保证;无事就只能不如品级的熬着,哪怕曲青青帮扶,到底自己就立不住。还是科举入仕的好,清贵又稳当。

  于是说道:“父母在,不远游。到底是小妇人不孝顺,还得劳娘娘费心周全。吉儿虽然年小淘气,到底心里是孝顺的,他能在父母身边,却是小妇人的福气。”

  见她说得顺耳,封芜又很满意的样子,青青也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便笑着说:“哥嫂都是孝顺的,比我这个有当没有的外嫁女好了不知多少倍。皇上最是喜欢孝顺的人,我私心想着,嫂嫂也不会和吉儿母子分离多少日月。”

  周氏闻言,心头一动,面上不显,盘算却打开了。到底避讳,不好再说,只另起话头,继续商议曲吉入学一事。即使是封芜,虽然初听青青的话,不由得喜形于色,终归不是个蠢笨的,也没有再追问,只是神情欢喜不少,青青看着,心里也愉快。因说到曲吉比旁人开蒙太晚,怕是跟不上进度,最好还是在家里延请一位先生,好好补上一补。

  青青便道:“我们家到底根基差了些,在这方面没甚人脉。只是我现在只这么三个子侄,却不愿意他比旁人短缺什么。好在大公主对我也很和善,我就想着不如求她一求。”

  周氏明白,青青既然敢说这话,必然是之前已经和大公主有了默契。虽然嫡支那边看不上曲平一支,到底曲青青如今不同往日,大公主愿意亲近她,也是常理。而且青青这话,似乎是不将曲琴和曲书膝下的几个孩子看在眼里,周氏也心里也更把稳一些。毕竟,外嫁女来说,娘家的亲不亲、嫡不嫡的也不那么重要了,关键是看家世能力。曲青青进宫后,和曲书婆家走得太近,虽然曲士廉和封芜都没往别处想,周氏却不得不在心里多绕几圈,这倒不是坏事。这一家子驽钝太多,有个够聪明、识时务的人,其实更让青青放心。

  正事儿说到这儿就差不多了,周氏也不愿意曲青青和娘家一见面就是干巴巴的利益往来。于是之后,三个女人就开始吃食、女红,儿女八卦胡乱谈天,气氛也轻松愉快。

  有趣儿的是,任儿如今虽然说是一岁了,其实才刚过十个月——谁让他是下半年生的呢?偏偏他早慧,话说得已经很溜,又被章和帝和太后宠着,一向是要星星不给月亮,比已经六岁的曲吉要有威仪气派的多。是以,他一个小布丁点儿的,倒是把虎头虎脑高高壮壮的姑表哥哥压制的服服帖帖的。当然,不管是周氏还是封芜,对于这样的现象都是乐见其成,在旁边看的可乐。

  青青却笑得打跌。

  她清醒白醒,夏侯任这分明是在老实的曲吉身上找补着呢。没办法,他虽然受宠,青青又在系统指导下算得上模范妈妈,到底头上有几座大山,平常只能做个喜乐宝宝,最多对个别妃嫔和宫人使坏,一般情况下都只能卖乖,实在是憋坏了。看他支使着曲吉这儿那儿的,青青笑着,心里却叹了一口气。

  “古代来说,夏侯任已经算是相当幸福的了,要是生在平常百姓家中,虽然不用对自己父亲、祖母都要带着面具讨好,却有更多琐碎磋磨。再加上成年后权贵地打压剥削和不公平,像他这样生而知之的,一般都会慧极而伤。”

  “系统君,真心不用当知心姐姐,这一点,我看得很清楚。否则,拥有你这样的外挂,我何不混迹江湖野林,岂不自在很多?就是知道怀璧其罪、大隐于朝,才走了这样一条路。夏侯任虽是我生的,却不是我的一部分,从他落地那一刻,就有他自己的路。其实,知道他生而知之后,我就决定不干涉他的选择,如果他无心那个位子,想要做个富贵闲人或者穷经皓首,我只会全力支持——哪怕放弃悠闲的生活,当个女帝又怎么样呢?但是,你也看出来了,他是打定主意要登顶的,而我,只需要为他营造一个相对有利的环境就足够了。”

  系统君发了个=_=,不再出声,青青微微一笑,只觉得能够遇到系统君,真是一大幸事。哪怕他不能提供什么外挂,只要有个能让自己全心信赖的人(?),时常说话,就已经足够了。

  凉席铺就的地上,夏侯任和曲吉扑腾着,时不时冒出一串儿似乎有理实则欺负人的言论。青青注视着他,目光温柔似水。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现实中也有玉华宫,蠢作者基本也是按照它来写的,但是还是有许多不同,谢绝考据。

  第六十一章 只手遮天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