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2 / 2)
表情无光。
「这下你明白,这里没有东西能够赋税了吗?」
听了哈勃疲惫至极的这句话,伊蕾妮雅的回答是:
「主教大人,宝库真的只有这间吗?」
而哈勃对这问题没有表现半分愤怒。
无论怎么说,规模这么大的教堂连值五十金币的东西也没有,实在说不过去。然而圣堂没有香油钱等现金是主教卷款潜逃所致,拿出来说明就等于说出自己是假货。
所以哈勃根本就不敢让伊蕾妮雅进教堂。
他的视线向我转来,是相信我会帮助教会吧。他的眼神说他是因为相信我才放她进门。
或许是可以说服哈勃承认自己是假扮的主教,早点从这一切解脱。
可是我也没傻到看过空空的宝库就相信教堂里什么也没有。
「主教大人,能让我看看教堂的财产清单吗?」
大教堂历史悠久,关连人物众多,必定会制作财产清单。
不过哈勃毫不排斥,很乾脆地点了头,倒是让我露出略显讶异的表情。
「知道了。如果这样能让你们死心,就让你们看吧。请稍候。」
说完,他门也没关就走了。或许不是这里没东西好偷,而是因为知道偷这里的东西马上就能揪出犯人吧。
摆在这里的,每样都是众人在仪式上见过的东西,任谁都知道是来自大教堂。
「大哥哥?」
缪里不知所措地问。看来她也看出事情没有进展了。
「我无法相信这座大教堂的财产就只有这些。」
伊蕾妮雅愤慨地说。
我也这么想。就算带得走金币银币,我也不认为主教能一并带走大教堂代代相传的众多宝物。既然留下替身,就表示他还盼望能有一天可以回来。这么说来,真正的宝物还留在教堂里,毕竟带出门而有个闪失就糟了。
因此,应该是有办法不揭露哈勃的身分就达成伊蕾妮雅的目的。
即使这办法与信仰有些抵触。
「缪里,耳朵露出来。」
我拿起之前看似在庆典中用来举鱼雕的铁棒。缪里热爱冒险故事,从母亲贤狼赫萝听说了不少,当场就了解我的用意。
「准备好了。」
「好。」
我跟著用铁棒往地面一敲,「铿」地一声沉响。见缪里摇摇头,我挪动几步再敲一次。规模这么大的石造建筑,肯定有地下密室。缪里应能听出反响的差异,把它揪出来。
铿、铿。我迅速换位,敲击地面。
这房间的钥匙那么大,一定有其道理,而且我觉得为求心安,密室应会建在重要的地方。
不过宝库堆放食粮不能乱翻,也不够时间在哈勃回来之前仔细调查墙壁。铿铿铿地敲个不停的途中,伊蕾妮雅开口了。
「让我来吧。」
回头看她时,那已经出现了。
咚!
地面震荡,灰尘沙沙沙地从房顶洒落。这当中,伊蕾妮雅以手掌触地的姿势抬头看著我。
「怎么样。」
我似乎瞄到一只巨大的蹄子。
伊蕾妮雅毕竟是羊的化身。
「这边。」
原本毫无动作的缪里忽然走近看似平凡的层架。层架紧贴墙面,层板上有几幅圣母像和彩色玻璃拼成的圣人像。最下层是抽屉,我跪下打开来看,里头都是些宴会器物和餐具。
「怎么样,大哥哥?」
我抬头看著缪里,把手伸进抽屉深处。
最后在酒杯之间摸索到突起物,形状像是拉杆。
「找到了。」
按了不动,拉了也不动。往右一转,发出喀咚一声,像是东西掉落的声音。
「刚才好大一声,你们做了什么?」
房门口传来哈勃疑惑的声音。
「灯台再亮,也照不到自己的脚下。」
我起身如此回答,并试著推拉层架。
比我还要高的层架如门板般向我滑动,空气涌入其后的空间,造成吸气似的声响。
层架后方,藏了一段楼梯。
「楼、楼梯……?」
哈勃的诧异不像是演戏,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吧。
伊蕾妮雅一副「你明明是主教,怎么不知道」的脸,我对她使个眼色,摇摇头。无论哈勃是否装疯卖傻,略过这问题对彼此都好。
「主教大人,里头有可能是圣地,能请您带头吗?」
由于哈勃仍有可能是真的主教,在此我先做个保险。要是势在必得地走进去却被关起来就惨了。
「那、那好吧……」
紧张是因为秘密曝光吗,还是在想早知道有这种秘密,一开始就不该作替身呢。
无论如何,哈勃已拿起吊挂胸前的教会徽记轻轻一吻,举著烛台往下走了。
阶梯宽度可供成人横展两肘,笔直向下。
空气没有霉味,只有凿石时的独特冰冷气味。
阶梯并不长,往下走一般建筑两层楼的高度就到底了。
「这里是……?」
哈勃疑惑地移动烛台探照四周。顶部偏低,有种压迫感。一排排的层架一路向内延伸,不过几乎是空的。
宝库里的暗门后一定藏有真正宝物的想法,难道错了吗?
「哇啊啊!」
哈勃冷不防大叫,还弄掉了蜡烛,吓出我一身冷汗。不过藉由摔落地面的烛光,很快就发现哈勃为何大叫。下楼后不远处墙边,摆了一式盔甲。
他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背和手都贴著墙,随时会腿软倒地的样子。
我捡起蜡烛,插回烛台说:
「还有剑呢。连盾……马鞍也有。好精致的马鞍。」
盔甲另一边有座用来立剑的支架,以及挂盾的架子。
马鞍摆在大储物箱上,蜡烛拿近一照,嵌于其中的金饰发出魅人的光芒。
「这不是行军用的东西吧。可能是某个骑士团的仪式甲。」
伊蕾妮雅作出商人的评论。这应该能卖不少钱。
「这么说来,这里果真是宝库喽?」
其他层架比楼上还空,但摆了几只大盘。仔细一看,发现是不得了的东西。
「好大的金盘。雕工也很细致……」
无法想像光这一盘就值多少金币。
「会是镀金吗?」
伊蕾妮雅冷静地将手伸进怀里掏了掏,取出一枚铜币轻敲金盘,发出从没听过的清澈金属声,余韵久久不散。
「这是……纯金吧。」
如此一来,这里的确是大教堂积藏财富的地方。
不过每个棚架都是没摆多少东西,比较醒目的只剩下大到能给缪里当被子盖的抄本,以及像恶魔用的枪,开成七叉的银制大烛台。
「这里的确是宝库。」
伊蕾妮雅再往里头走一点,从有抽屉的层架中抽出一叠羊皮纸。
「这叠都是许可证。」
有这么多层架却空空如也,只剩下看似高价但体积庞大的物品。这样的状况,能推出怎样的答案呢。
不仅是伊蕾妮雅,我和缪里的视线都转向哈勃。
「主教大人,存放在这的宝物都到哪里去了?」
伊蕾妮雅使哈勃战栗得像被打进地牢的罪人。
「不、不知道!我也是今天才晓得还有这种地方啊!」
就状况来看,当作能搬的东西都搬走了比较妥当。会留下羊皮纸,是因为有迪萨列夫大教堂的署名。
伊蕾妮雅倍加怀疑地往哈勃瞧,最后不予追究似的将羊皮纸放回架上。
「再检查一下看看吧。」
不见失望之色,是表示标下这个徵税权并不会完全白费吧。肯定是光拿走盘子就够回本了。
然而,没找到她所寻觅的圣人涅克斯之布。层架上没多少东西,不会看漏,只有一些在烛光下也看得出颜色的绯红布幔。这种会挂在王城大厅的巨大布幔,同样是因为不易携带而留在这里吧。
猜想这会不会是圣人涅克斯之布时,伊蕾妮雅摇了头。
「不晓得原本有多少宝物。」
大致看过一遍后,我不禁喃喃自语。哈勃听了心惊胆颤,害怕身染盗宝大罪嫌疑,我便赶紧补充说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伊蕾妮雅则是直率地说:
「毕竟迪萨列夫现下的繁荣全都被这座教堂榨取了好几年,原本一定非常可观。」
况且这里的层架,都像是摆不下而一一新增。
贪婪与吝啬,就占了圣经中七宗罪的两项。
实在教人不胜唏嘘。
无奈叹息时,伊蕾妮雅站到哈勃面前说:
「主教大人,我乃奉克里凡多王子之名,迪萨列夫议会委任之徵税权得标人,要秉持议会与王子的权威,正式向您徵税。」
面对伊蕾妮雅,哈勃毫无抵抗,垂头似的颔首。
伊蕾妮雅立刻寻找价值相当的物品,这时我发现一件事。
缪里跑哪去了?
房里成列的层架,使视野受到很大的限制。
最后我终于在烛火几乎照不到的地方找到了她。身穿毛茸茸白袍的她蹲著翻找东西的样子,活像是一团长满霉的怪物。
「缪里?」
我怕她想恶作剧,先喊喊名字。她稍微转头,起身慢条斯理地走来,张手要环抱我的腰。
「做、做什么?」
为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错愕之余,我发现她的尾巴从袍子底下露出了一点点。缪里很快就放开我,手上多了把匕首。看来她是要借用我平时携带的防身匕首。
我默默看她下一步行动,只见缪里又蹲回去,毫不迟疑地插进地面。
「喂!缪里,你做──」
话还没说完,她已两手抓柄,当杠杆向下一扳。
紧接著喀咚一声,地面石块松动了。
「我就知道。这块石头特别松,会喀喀喀地响。」
缪里说完又将匕首插进松开的地面石缝间,以同样方式撬起石块。铺地用的石块和缪里的小脚丫相仿,和砖头差不多重。
她撬起一个又一个,一扇木门随之显露。
「这是娘和爹旅行的时候学来的。」
缪里吊起唇角而笑。
「要把真正重要的东西,藏在别人会以为已经全部挖光而放心的地方。」
他们两个都有很强的执著,这倒是不难想像。
不过我真的没想到密室里还有密室。
「伊蕾妮雅小姐!主教大人!」
两人被我叫来以后,也都看傻了眼。
「我开喽。」
拉开木门,首先见到的是因霉斑和尘埃而褪色的布盖。掀开一看,底下有几个不起眼的老旧木箱。
都不怎么大,大多是两手就抱得住的大小,小的只有巴掌大。缪里似乎期盼能发现亮晶晶的宝石堆,显得很失望。哈勃则像是为没有出现财宝而松了口气。
但是,伊蕾妮雅和我就不同了。
已经紧张得背上汗涔涔一片。
因为圣杯的外观总是平凡无奇。
「伊蕾妮雅小姐,这是……」
伊蕾妮雅被我唤回神,要一头栽下去般靠近木箱。
木箱上有些磨损得看不清的字,不知是为了诅咒胆敢碰触的人,或有其他用意。
从那之中,伊蕾妮雅再取出一个细长的木箱。
霉和尘埃的味道让缪里立刻打个喷嚏。
而伊蕾妮雅不仅没打喷嚏,彷佛连呼吸都忘了,紧张忐忑地打开木箱。
出现的是由羊皮纸包起的白布。
「找到了。」
宝库里只有她低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