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身边人的僵硬，陈洺眼底划过一抹担心，抬手扶在苏明辰肩膀上。

  眼见苏明辰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白，吴帆诧异之余道：苏老师你身体不舒服？

  苏明辰勉强笑了笑，没事，还好。

  吴帆面上闪过担忧，身体不舒服不要强撑，我们可以把戏往后推一推。

  这一刻，希辰觉得自己把敬业这两个字发挥地淋漓尽致。

  不用了。他开口道，眼中还带了一丝坚定，我还好，能拍完这最后一场戏。

  任务人，人下人。

  听了这话，吴帆面露感慨，苏老师，这份精神难得可贵，不过还是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嗯，谢谢吴导。

  这一场的演员比较多，将近一个小时后吴帆才开始讲戏。

  苏明辰站在人群最前侧，可视线还是止不住地往水面飘。压住心底往上冒的恐惧，他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苏老师？

  嗯？苏明辰扭回头。

  你是不是状态不好？我刚才说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苏明辰边说边让83号在他脑子里放录音。

  吴帆讲了半天戏，眼见苏明辰心不在焉的，盯着水面直发呆，本想让他先去休息一会儿。谁成想苏明辰表面没有在听，实则能把所有内容都复述出来。

  心中有些许震惊，吴帆抿心自问，在行业内呆了这么多年，真的是头一回遇到业务能力这么强的演员。即便身体不好也能记下导演说的话，这不比那些讲了好多遍还是不听话自己瞎演的流量小生强多了？

  与此同时，希辰也在脑中开了口。

  【83号，多亏有你。】

  经吴帆提醒，周围的演员纷纷看了过来，均察觉到苏明辰的异样。

  苏老师，您的脸色也太差了。饰演追杀苏明辰饰演角色的狗神关切道。

  我看着也是。苏明辰身边就是王母娘娘，她关心道：苏老师，要不您先去歇歇？一会儿还得下水呢。

  是啊，今天这戏份的消耗量可比以前大。

  苏明辰婉拒各路神仙的好意，依照导演的指示来到高台边，视线不受控制地再次锁定下方的水面。

  为了拍摄，池水很是清澈，他的倒影只有一个非常模糊的轮廓。

  先过一遍戏，说着吴帆指向苏明辰，苏老师，一会儿打完你就直接从这个地方跳下去。

  苏明辰点头，被长袍笼住的胳膊上已经爬满了鸡皮疙瘩。

  每次想起跳入水中的画面，恐慌感就像洪水决了堤。

  别紧张。陈洺靠近，用粉饼在苏明辰脸上摁了几下，我就在旁边，随时保护你。

  苏明辰稍稍闭目，嗯。

  离去时，陈洺留给苏明辰一个眼神。

  希辰下意识一顿，总觉得那神色似曾相识，但是细想却总也想不起来。

  说来也是奇怪，陈洺总是带给他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熟悉或警惕，可感觉到了这一步就被生生卡住，寻不出这感觉的来历与成因。

  各部门准备经过大喇叭的扩声，吴帆的声音稍有走调。

  长吐一口气，苏明辰尽量将脑中无关的杂念清除，定眼看向面前的天兵天将。

  A

  一声令下，众神仙杀向苏明辰。

  按照昨日排练好的动作，苏明辰单手持剑，在借助威亚的效果下甩了几个漂亮的剑花，抬剑迎敌。

  枪头戳破苏明辰身上的血包，一身白衣瞬间被大片的红色侵染，苏明辰飞身来到高台边。

  吴帆紧紧盯着屏幕，监视器中的苏明辰一身鲜血，衬得脸色苍白如纸。

  准备跳。他怼在大喇叭前喊道。

  苏明辰回头，露出些许虚弱的神态，眉宇间是决绝，你们当真要赶尽杀绝？

  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神将冷哼一声，胆敢勾引我们神王大人，你早该料到会有今天的下场！

  苏明辰目光看向远处，眼中是没见到期待之人的失望，好、好。

  连道三声好后，他长吐一口气，抬眸看了眼头顶上的苍穹，目光复杂。

  看到他这段表演，监视器后的吴帆激动地捏起了拳头。

  短暂的沉默后，苏明辰收回视线，决绝地从高台上一跃而下。

  紧随其后的是王母的判词，罪臣陈辰，今入破仙池，罚你自此削去仙骨贬入凡间，永世受轮回之苦。

  镜头切到水下的苏明辰身上，此刻的他双目紧闭，血色从衣物上浸透而出，为他再添上几分凄凉的美感。

  好，卡。吴帆开口，与此同时水下的苏明辰也被安全绳拽了出来。

  这一段非常好，情绪特别饱满。吴帆来到苏明辰面前夸赞道，再补一条这场就可以过了。

  好。苏明辰稍有些喘，方才他是抱着极大的决心下水，好在一切准备妥当，有惊无险。

  为了补镜头，苏明辰补完妆换好衣服后又快速过了一条，进度推到最后一场。

  一会儿会有安全绳吊着，所以苏老师你不用担心，尽量往下游。吴帆开始讲最后一场戏，这段戏你们都是睁着眼的，裴老师稍微晚跳十秒，要拉开距离。

  可能是拍了几场水下戏的缘故，希辰觉得心里的恐惧好像被冲淡了些。

  两位老师，要是有什么问题立刻拉安全绳，工作人员会及时把你们拽上来。吴帆又嘱咐了一遍。

  好。正在补妆的苏明辰应了一声。

  一会儿的水下戏他一句台词也没有，只需要在水下表现生无可恋的状态便可。

  以防万一，吴帆又让裴卓和苏明辰试了一遍戏，确认摄影、演员状态、安全绳都没问题后才正式开始拍摄。

  拍了几遍水下戏的希辰比刚开始的状态好多了，在导演喊完A后，他憋着口气跳下水。

  池水在灯光的照耀下带上了一抹暖色，苏明辰的身体借着冲击力朝下坠去，他看着水面的方向，缓缓睁开双眼。

  一片水花溅起，裴卓在这时入水，拼命朝苏明辰的方向游去，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苏明辰抬眸，看向裴卓的神情尽是冷漠，鲜血将他周身的池水染成猩红色。

  在水下镜头的特写画面中，裴卓眼中先是一痛，继而沾上了几丝绝望，他急切地向前游去，想要拽住远处的人。

  很好。吴帆拍了下手，为这两位演员所表现出的情绪发出赞叹，这场情绪真绝了，一条就能过。

  镜头定在两人距离不算远但却未触碰到的指尖上，吴帆激动地喊了声卡！

  裴卓还想往前游，伸手去抓苏明辰却扑了个空，情绪蔓延开来，眼前的场景与记忆中的重叠，他不顾一切地向下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