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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从小相识,她做事三分钟热度,他不一样,永远的耐心细致。他陪着她学画,等她扔掉了画板,他还在继续。他陪着她学拳击,可他天生瘦小,怎么也学不会。他还陪着她练电子琴,但她转头就爱上了吉他。

后来她觉得自己应该与众不同,所以特立独行,不爱欧巴,把高智商天才当偶像,他就陪她一起钻研阿拉伯数字。

她其实是有些嫌弃他的,但有时候又有点在意。

她说:“他叫李刚,名字多土。”

顾襄看向坐在阳台上,安静地削着水果的男孩子。他的名字就像他的人一样,一块布景板,难以惹人注意。

“他向我表白的时候,我说了很难听的话。”毛小葵疲惫的回忆,“可是等他走了,我又后悔了。我一直觉得他会让我丢脸,我只是不承认,自己喜欢他罢了。”

毛小葵看向顾襄:“我想唱歌。”

顾襄说:“你唱。”

“还是唱《送别》吧。”毛小葵轻轻哼着,“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他们刚才弹唱的,就是这首《送别》。

顾襄慢慢抬起手,犹豫很久,掌心轻轻落在了她的头顶。

男生一样的刺猬头,刺得她有一点微乎其微的难过。

歌声渐渐消失了。

手臂边传来柔软的温度,有人弯下腰,稍作查看,然后转头,轻轻地对她说:“顾襄,你去外面走一走,喝杯咖啡,怎么样?”

顾襄对上他的双眼,隔着镜片,她看见了他眼中的话。

她点头,“好。”

高劲随后对护士说:“把毛小葵送进关怀室,联系她的亲属。”

她的父母一直在医院逗留,很快就冲了上来,家里其他亲戚也陆续来了几个。

关怀室大门紧闭,他们在与她道别。

人间的悲喜,一室的阻隔。

晚上九点二十八分,毛小葵离世。

***

高劲擦着镜片出来的时候,顾襄还坐在过道的椅子上。他把眼镜一戴,快步走到她跟前,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处,问她:“你怎么还坐在这里,一直坐到现在?”

“没有。”顾襄摇头,看着对方。他似乎跟白天没什么不同,但能看出他很累。她说:“我回去过了。”

高劲问:“晚饭吃过了吗?”

“吃过了。”顿了顿,顾襄说,“你要不要去吃点什么?”

“我不急。”

顾襄点头,又看向镜片底下,他的双眼。他眼神似乎格外专注。

“如果你有时间,我想跟你说点事。”顾襄道。

高劲依旧弯着腰,与她平视。他微笑:“好。”

***

依旧是那个楼梯间,黄色的大门一关,静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高劲拧开水瓶,把刚买的水递给她,陪她坐在台阶上。

顾襄没喝。

这里清静,也没有灰尘,楼道灯昏暗,幽幽得照着贴在墙壁上的楼层数字。

她开口:“去年十月,我出了意外,醒来就发现自己失忆了,并且不能用肉眼分辨多位数。”

“不是数字,是多位数。我只是不能看,我还能计算。”她强调。

“好的,谢谢。”

顾襄朝洗手间走去,走到洗手间门口,她又回头看客厅。

阳光从大阳台铺洒进来,半覆在棕色的老旧皮沙发上。文凤仪低头择着菜,继续哼唱着未完的歌,歌词含糊不清,曲调悠长。她的头发在光照下更显得白,手的肤色偏黑,没肉,褶皱的皮下是枯萎的骨头。

像是一张很老很老的照片。

“文奶奶——”

顾襄一吓,瞬间抽离思绪,望向纱门外突然出现又突然开口的幽魂。

“——我妈让我来找你,跟你说件事。”

文凤仪放下手里的活,走去打开纱门,“灿灿,进来吧,有什么事情你说。”

门口的女孩儿二十多岁,中等身高,微胖,扎着马尾辫,双眼有些无神,肤色偏白,显得眼底黑眼圈格外明显。

她丧尸状开口:“我妈说让我今天开始睡在你家里,防止你家小孙女跟顾叔叔一样跑路,顾叔叔欠我们的钱就让你小孙女还了,反正她妈是大作家她是名牌大学高材生肯定不差钱,你一个孤寡老人的钱还是留着防身用吧……”

她叽里咕噜毫无起伏地复述着话,对门里飘来极轻的、恨铁不成钢的一句:“死丫头,会不会说话你,笨死了……”